离京千里之外的王府。
寝房里,小丫鬟泪如珠落,手里端着碗药汤,规劝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女子,“夫人,您喝点药吧,身下都见红了……”
李允宁怔怔地盯着红纱帐顶,小腹痉挛抽缩,下身涌出滚滚热流。
动了动左脚,一根金链子哗啦作响,提醒着她如头牲畜被拴在床柱上。
她漠然地笑,“我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孩子……”
云奕将避子汤偷换成补药,害她怀孕。
自打有孕,李允宁想尽办法流掉孩子。
出门买落胎药、跳水、摔台阶、撞桌子……可胎儿像长在肚子里,怎么弄都弄不掉。
云奕恼怒,把她锁在床帏方寸之地。
“夫人,”小丫鬟哭道,“小主子没了,王爷回来会打死我的!”抬手扇了自己几巴掌,“都怪我,我不该告诉夫人,您哥哥的事……”
“没事……”李允宁摇头,虚弱万分地道,“他若追究,我替你求情……我一人过错一人担,是我逼迫你的……”
云奕应当地太守请求,这两日出门带兵平匪徒之乱。
李允宁这几日接连梦到哥哥李晔逝世的场景,有时是他躺在床上双眼紧闭、嘴角流血,有时是小侄子在他棺木旁痛哭喊叫,兄妹连心,冥冥中,她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趁云奕不在府上,她以咬舌自尽的方式,逼迫丫鬟去外面打探消息,这才得知,原来半个前,哥哥已经重病去世了……
父皇母后早逝,哥哥一手将她带大,虽是兄长,胜似再生父亲。
他不是一个好皇帝、好丈夫,可于妹妹而言,是温柔宠溺、体贴入微的好哥哥。
她委身云奕,不过想着让哥哥在新帝眼皮底下好过点,云奕能时不时对这半个小舅子照拂一二。
没想,晴天霹雳来了,哥哥不在了!
唯她怀着半个仇人的孽种存活世上。
自厌自弃,伤心欲绝……被她折腾得胎像不稳的孩子也因此掉了。
李允宁以为自己会开心,当感到微鼓的肚子一点点瘪下,体内的小生命慢慢挣脱母体,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。
除了小侄子,它是她在世上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了!
……
云奕收到李允宁小产的消息,以最快速度平匪,快马加鞭赶回府上。
此时,距李允宁落胎,过了一天两夜。
府医呈上一块白布包裹的模糊不清的血块,颤声道:“王爷,请节哀……”
王爷为了保住这个孩子,请了几个医师入府,三申五令,若有闪失,叫他们提头来见。
府医怎能不怕。
云奕接过,仔细辨认,血块里有个小小的婴儿雏形。
三个月大的胎儿有头颅和身子,他看着那孱弱得近乎透明的躯体,眼底涌泪,强自镇定道:“夫人呢?”
“夫人两天两夜没进食了,产后虚弱,郁结于心,似有油尽灯枯之态……”府医忐忑回。
“好,好,好!”云奕握紧手中死胎,嗓子眼里挤出几声。
府医吓得双膝一软,跪倒在地,直呼“王爷饶命!”
云奕把白布交给贴身侍卫,嘱咐,“置棺木,设灵堂,请高僧过来超度,诵经七天!”
侍卫恭敬接下,“是。”
云奕在院中平复好一会儿心情,踏入李允宁寝房。
外面北风呼啸,落雪纷飞,李允宁听见来人有力的脚步声,感受到床边骤然袭来的寒意,缓缓睁开眼。
云奕眸中似燃着烈火,浓浓的恨意欲将她烧死,咬牙一字一字,“李允宁,你一心求死是不是?生我的孩子,就让你这么痛苦,难以忍受?”
李允宁掐紧手心,强打起精神道:“我是陈朝的公主,你是新朝的功臣,委身于你,我丢尽我皇族脸面……再给你生孩子,我李允宁为了苟且偷生,不要礼义廉耻吗?”
“呵!”云奕冷笑,“你是知道李晔死了,想随他去吧?你别忘了,李晔还有个儿子,我早说过,你敢死敢跑,我就把他凌迟至死,剁成肉酱!”
李允宁闭眼,不看他冷厉的神色,小声说:“我离京之前,托付过皇后,照看侄子……陛下是明君,皇后是贤后,任你权势滔天,也不能在京城无法无天……咳咳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她咳嗽几声,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脸色发白。
云奕忙扶起李允宁给她拍背顺气,娇弱的身子倚在胸前,他心也软了几分。
眸中溢出心疼之色,“你为什么非要执着前朝公主的身份?若你愿意,我大可以给你换个新的出身。”
李允宁流泪苦笑,“换了身份,我身体里流的还是李氏皇族的血液……咳……咳……陈朝供养我,我不能忘本……”
她抓他的手,指尖纤弱苍白,“你想要孩子,多少女人想给你生……我们的,注定得不到祝福。”
“云家不会接受……新帝也会忌惮……”
云奕做世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