尽管只是在超市里见过一次,但他的模样近日已经在陈闻也的脑海里反复浮现,乃至于这时看到他和许馥站在一起笑着聊天的模样,竟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。
就好像……噩梦成真?
许馥面对他时的笑容甚至有些害羞。
她好像从来没有对自己露出过这样的表情。
陈闻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。
上前一步,他好像没有那个资格。
退后……他还有哪里可以去?
她的身边如果站了别人,世界上没有他可以去的地方了。
恍惚中胳膊被人拉了一下,他怔怔地转过头,看到了梁生。
他费力地比划着,陈闻也眼神却空洞,半天聚不起焦,也好像根本分不出心神思考他的意思。
梁生在心里叹气。
他只想让老板转移转移注意力。
老板还是太年轻,失魂落魄的心碎模样根本不知如何去遮掩,过往的人们都投来了异样的眼光,他还怔怔地杵在那里,让梁生无端想起他去接梁嘉树放学时,两人在路边看到的流浪狗来。
那是个暴雨天的夏夜,小狗面前有个纸箱,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,“请好心人带我回家。”
不知道是被哪家人弃养的小狗,白色的毛被全部打湿,变得脏兮兮,可怜巴巴地等主人把它接回家。
怎么这样厉害的老板,也会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?
梁生鼓起勇气,拉了陈闻也的手,向许馥的车走去。
陈闻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,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,好似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他在梁生惊讶瞪大的注视中慢慢地蹲下了身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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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馥的车刚提回来就发现有点问题。
车漆有色差,阳光下会有些不太明显的光圈问题,就像是没洗干净一样。
她那时候刚参加规培,时间珍贵,急于用车,觉得看着不太明显,也就懒得费劲和4s店沟通换车了。
梁生擦了水蜡又等了半天,发现也还是消不掉,一抬头看到陈闻也的模样很是不忍心,这才拉来了他,想让他分分神,别再看了。
没想到陈闻也竟就这样蹲下了身,亲自给许馥的车做起净面抛光来。
这种小事怎么能让老板干?
梁生急得不行,在旁边直跺脚,又想拉他起身。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陈闻也这才回过神来,他拿出手机打下一行字。
[这几天给你放假。等你儿子出院再来上班吧。]
梁生怔住了。
陈闻也继续打。
[家里有事要随时请假。你要记得,没有什么事情会比爱的人更重要。]
他神色淡淡,朝梁生挥了挥手,这时好像又有了点老板的模样。
惯于下命令,也不许别人忤逆。
看着梁生转了身,他重又俯下身去。
摸到车的时候感觉是很切实的,冰冰凉凉,不是做梦。
他堪称温柔地护理着她的车,将那些斑驳光圈一点一点细致地消掉,让车恢复原来干净张扬的漂亮。
“……是你啊,”熟悉的男声从背后响起来,带着冰冷的恶意,“看助听器我还以为是哪个聋子员工呢。”
陈闻也继续手里的动作,没搭理他。
陶染烦透了陈闻也。
怎么这么顽强?
这么多年来,许馥身边的男人里,陈闻也是最能坚持的一个。
他在休息室看到了陈闻也处理事件的全过程——
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许馥望向他的目光。
好像开始有些讶异,后来很快变成笑意,和……满意。
她对他很满意。
她竟然对这个聋子,这个残废,很满意。
妒意炙烤着,陶染缓慢地走近他。
在走到他身旁时,手不经意地一挥,正好将陈闻也左耳上的助听器打落在地。
那黑色的助听器跌落在地,被陶染的脚尖轻轻一踢,滚入了银灰色车的底盘之下。
陈闻也的动作仅是顿了一顿,很快便继续了。
无所谓。
他现在感觉什么都无所谓了。
让眼前的这些光斑消失,是此刻最重要的事。
除此之外,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了。
“哦,不好意思。”陶染的道歉轻飘飘,“不小心碰掉了一个,应该还能听到我说话吧?”
“那个要是也碰掉了……应该什么都听不到了吧。”
“听不到别人说话,可真是麻烦呢。或者,是干脆装作听不到啊?然后一直赖在她家里……你自己都不觉得丢人么?”
陶染低头望向毫无反应的男人,神情阴鸷,“她有她自己的生活。你仗着自己残疾,在这里缠着她,也会让她很累的。她的性格,拒绝都不好拒绝。你还不明白么?”